谈及性就是肮脏？余秀华的诗，成了一面照妖镜

说起余秀华大家自然都不陌生，一起家暴事件把受害者和施害者双方都推到了风口浪尖，网络上谩骂、贬低余秀华的人自然不在少数。

作为一个名气不小的诗人，余秀华这些年一直是褒贬不一的——喜欢她的人，爱她的文采斐然，爱她的真性情；讨厌她的人疑她炒作，认为她的名气不过是因为她的残疾，更有甚者，说她写的诗肮脏。

谈及性，就肮脏？

为何说她写的诗肮脏？大概因为余秀华有几首诗谈及了性。

一直抨击余秀华的某微博“网红”，刘信达就曾称余秀华为“写睡诗的女诗人”。

余秀华有一首极出名，又极遭人诟病的作品，叫《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》——光听名字就惊世骇俗。

然而如果细细读来，这首诗的内容不仅没有任何不堪，反而灵动优美：

其实，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，无非是

两具肉体碰撞的力，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

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

大半个中国，什么都在发生：火山在喷，河流在枯

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

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

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

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

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

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

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

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

而它们

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

———《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》

这首诗是对爱与欲的勇敢表达，语言极富美感和张力，并无肮脏龌龊之处。

性是自然的平常的事，欲望也同样，无非是根植于心的性耻感让我们怯于表达，甚至将性污名化——实际上，古往今来，有多少艺术是与其挂钩的。

生，死，爱，性，从来是生命中重要的组成，也从来都是无数文学作品的母题。

油画《丽达与天鹅》

性耻感已经让余秀华的诗触怒了部分人，但不仅如此。

父权文化中，女性哪怕是作为性侵犯的受害者，都会被流言蜚语所裹挟，被部分人认为是不洁的、肮脏的；更不要说余秀华主动地表达出她是有欲望的——即使这只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欲望。

实际上与“性”相关的诗歌只占她作品的很小一部分，而有人却凭借这个，说她的诗有伤风化，甚至说她是“荡妇”，这逻辑显然是说不通的。

提心吊胆的春天

余秀华与其前男友杨槠策的一段爱恨纠葛，是近来网友热议的事情。

实际上，自余秀华公开这段感情时，很多人就纷纷唱衰——刘信达也曾公开说说余秀华又老又丑，抨击她身体的缺陷，说她“淫荡”，说她前男友有奉献精神。

实话说，刘信达不过是个跳梁小丑，他自以为是社会伦常的卫道士，但就是下文这短短的一段话，便足见他的素质何其低下。

再试想，如果是一个76年的男人，有名有钱有才，要娶一个90后的女人，会有那么多人觉得这“伤风败俗”吗？

也许未必吧。

本就是他人的生活和选择，没有影响他人，也没有违法乱纪，又哪里伤风败俗？

云里写诗，泥里生活

从前余秀华向李健示爱，李健回应，说他很喜欢余秀华的诗，说余秀华是在“云里写诗，泥里生活”。

的确如此，余秀华的诗美而灵秀，她的魂灵是自在的，宛若居于云端，但是她的残缺、她生长的、和如今所处的环境却是庸常甚至污淖的。

余秀华曾说，“如果一个女人得不到爱情，一辈子是很失败的。”——这句话固然过于片面，但也彰示了她对于爱情、对于亲密关系的渴望。

她的诗其实常常写爱，却时常是悲凉的语气：

她写到，“这人间情事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”（摘自《我爱你》）

她写到：

如果我说出我爱你

能让我下半生恍惚迷离

能够让我的眼睛看不到下雪

看不到霜 这样也好

这样也好啊

让一个人失去 对这个世界的判别

失去 对疼痛敏锐的感知

可是 谁都知道 我做不到

爱情不过是冰冷的火焰 照亮

一个人深处的疤痕后

兀自熄灭

———节选自《颤栗》

她的诗竟一语成谶。

余秀华与杨槠策的关系如今这样收场，不免令人唏嘘。她也因此大受关注，网上多了许多关于她的形形色色的声音。

其实无论如何，我们终究是看客，生活在各自脚下的泥土上，不需要拿了教条去规训别人怎样过好生活，更不用借此发散过剩的戾气。

尾声

我从前上英语文学课，老师说文学是镜子，映射时世，也映射观者的人心——确乎如此，谈性即色变，无非是心中把性想得肮脏而已。

于我而言，我欣赏余秀华的勇敢表达——古往今来，谈性的作家有太多，大概因为余秀华是个女子，才让这件事显得格外惊世骇俗些。

我对她所引起的争议并不感到奇怪，身处这个娱乐至死的年代，舆论总是搅成一团漩涡，免不了有各色的声音。

只是，我依然希望，我们都不要做舆论激流里的一团污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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